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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真傻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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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只有捏著鼻子認了,假惺惺去皇上面前負荊請罪再沈痛反省自己“管教不力孩子莽撞”,卻又一臉誠懇道他不會與旁人一般聽信謠言,而是相信皇上對於此事定會“秉公辦理不會徇私”。

安閣老還不確定這事到底是不是阮充媛所為。皇後娘娘上回惱怒以後就斷了宮中和安府的聯系。新弄進去的沈寶林沒受重用打聽到的事情有限,可不管這事是不是真的,只要對他有利,他怎麽都得把它變成真的。

陛下不知聽沒聽出他的話中意思,語氣平和淡淡應了:“那是自然。”

他這才面上謙遜心裏自得地又表態幾句,退了出去。

之後安閣老就不再提起此事,可隨著這件事遲遲沒有水落石出,朝堂上卻不斷有禦史為顯風骨怒而上奏。每日都有人動不動要觸柱自盡以死相諫,說這等奸妃其心可誅此時不除更待何時,然陛下仍無動於衷該如何如何。

事情傳到後宮眾人更是嫉妒得眼紅,其實杜阮阮也覺得奇怪。皇上平時處事都頗為雷厲風行,這事按說單從她那日套出來的宮女身上著手,能挖掘的蛛絲馬跡就很多,怎會拖了這麽久呢?除非是他故意為之……

但他看起來也不像要放棄她了呀。雖因繁忙過來的時候的確少了一點,但言語表現中沒有半點嫌棄冷落她的意思,包括蘭錦李榮海在內在她面前仍是小心翼翼十分恭敬。

杜阮阮琢磨不出頭緒,卻已有人實在按捺不住奔過來探個究竟。這日午間她剛睡下沒有多久,就聽外頭有些喧鬧。她渾身發懶不願起來,對方卻不容她置身事外,隔了老遠都能聽見女子淩厲又帶怒意的聲音責問道:“本宮如今暫掌宮務,皇後娘娘出事本宮亦十分歉疚,這才想來詢問阮充媛。你們這是作何,難道擔心本宮也參與謀害了皇後娘娘身有嫌疑?”

這個“也”字用得很能體現說話人心態,看來在這位昭儀娘娘心中,她已經是一只板上釘釘不能翻身的罪胖了。

杜阮阮撇撇嘴懶得動彈,外頭守著的蘭錦等人自會幫她擋回來:“娘娘恕罪,陛下親自交托奴婢們守在此處,若無陛下口諭外人不得進出,還請娘娘不要為難奴婢們。”

徐昭儀應當也頗有些手段,否則怎麽是在她能聽見的這裏被攔住了,而不是一開始就被攔在宮門口。要說權利這東西也著實可怕,徐昭儀從前沒得勢時不過是個樸素低調又守禮的小妃嬪,如今掌事一段時日,走路都恨不得劈開八個叉證明自己與旁人不同。

她在房間裏聽得津津有味,覺也不睡就支著頭聽。徐昭儀被蘭錦等人請出皇上來壓十分不忿,看不見臉都能腦補出她那副氣得臉上漲紅手指發顫的模樣。蘭錦也是可惡,徐昭儀大半年沒見陛下去自己那兒,如今杜阮阮分明犯了事皇上還這麽小心護著,她腦子充血氣得嗓音都變了調了:“……你這奴才好生猖狂!本宮受陛下之命暫掌後宮,這案子也是陛下囑托本宮仔細查看著的。如今你百般推遲不肯讓人見充媛,是否心中有鬼?來人!給本宮將這宮女拉到一邊,本宮倒要看看她在陛下眼皮子底下到底做了些什麽勾當!”

說著,果真讓人拉開面色大變上前攔她的蘭錦,領著人氣勢洶洶朝杜阮阮這裏過來了。

杜阮阮知道這回推不掉,忙翻個身仰躺向上作熟睡狀。果然,連陛下身邊伺候的大宮女蘭錦都已陣亡,門口那倆更不用說。杜阮阮正闔眼裝睡,就聽房外淩厲的一聲“給本宮讓開”,下一瞬來人便哐當一聲推開門,“睡熟”的杜阮阮立刻被驚醒般迷迷瞪瞪地睜開眼:“怎麽了?打雷了?”

她過了一段禁閉的日子不瘦反胖,面色紅潤臉蛋圓潤哪裏吃了什麽苦頭?徐昭儀知道皇上寵著她,但也不知寵到這般犯了錯都毫無影響無法無天的境界!妒火上頭燒得她理智步步潰敗,她深呼一口氣皮笑肉不笑道:“不知這等時候阮妹妹竟還有心思休息,倒是打擾你了。”

一副還未清醒不知身在何處的杜阮阮茫然道:“整天在宮裏沒事做……不睡覺還能幹啥呀?”

“……”整日關著的確無事可做,徐昭儀讓她一堵有些語塞。反應過來自己在眾人面前丟醜時怒火越發高漲,冷笑道,“看來妹妹獨自住了些時日不是毫無好處,至少口齒越發伶俐起來。只是本宮身上擔著重任憂心皇後娘娘身體,無法像妹妹這樣毫無顧忌。妹妹反省這麽久,如今可願意說出當日真相?也好免去不必要的波折。”

她窺見蘭錦身邊那小宮女偷偷瞧了一眼已去搬救兵了,然徐昭儀氣昏了頭竟都不讓她穿衣服起來說話。杜阮阮只好裹著被子坐起身來無辜問:“說什麽?什麽真相?我知道的都已經告訴陛下了呀,娘娘還想問什麽?”

慎刑司的確有份證詞,但對方滿口謊言壓根沒有交代自己謀害皇後的事!徐昭儀心裏已經憋了火,如今那團火燒得愈加旺盛,尤其聽見“陛下”二字時,她心口如起了一串燎泡似燒得生疼,燒得她壓根咽不下這口氣!

杜阮阮對上她那如同淬了毒般的眼神都禁不住想躲,她覺得徐昭儀這樣有點奇怪,也有些緊張她不會想當場弄死自己吧?

杜阮阮咽了口口水警惕起來,卻聽對方正義凜然義正言辭道:“休要狡辯!人證物證確鑿,陛下只是心善想等你坦白從寬,若你還要這般強詞奪理不肯認罪,本宮定然不會同意陛下繼續容忍你!”

還沒定的事說得好像真的一般,杜阮阮都覺著這人是不是想打壓自己想得中邪了。她叫她的厚顏無恥理直氣壯逼得有些哭笑不得,也懶得再和她繼續無謂地爭辯,嘆了口氣道:“娘娘要是執意這麽想我也沒有辦法。迄今為止我還沒有瞧見所謂的人證物證,屈打成招也不是這麽個法子,一切還是交由陛下查證後親自定奪的好。”

皇上定奪?皇上還不是向著她這個小妖精?

徐昭儀一顆紅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小胖,滿腔熱血逼在胸口無處抒發,已經看她這張臉很不爽。杜阮阮越是淡然冷靜,越是襯托出她在此事中最大的依仗和肆無忌憚。

她恨得眼睛都紅了,只恨陛下被小人蒙蔽不知誰是真心待他。等到皇上果真聽聞消息匆匆趕來,卻過來就不錯眼地望著杜阮阮,還略帶譴責地回過頭看她,要她帶人先退下去,讓杜阮阮把衣服換好時——

她那一肚子火一肚子怨恨一肚子“你怎麽不去死”的憎惡霎時間如火山爆發,一下子就迸發出來了。

旁人都沒看清徐昭儀是何時從頭上拔下的簪子,只聽見她一聲瘋狂尖利的大喊“陛下身邊不能出現此等妖邪”,雙目猩紅一個箭步便沖向床上正與皇上對視的杜阮阮。

她這是要殺她。

……不計後果不計緣由像瘋了一樣。

☆、60.安家

杜阮阮雖看著皇上,卻分了一部分註意力在徐昭儀身上。對方突然出手時她有種意料之外卻預料之中的感受,立刻以遠遠甩開其他胖的柔韌身姿滾向一旁躲開攻擊。

徐昭儀畢竟不比幹了多年基層小宮女的杜阮阮靈活,只會“啊啊啊”地直楞楞朝她沖過來放技能,半點花樣子假動作都不會搞。杜阮阮躲開了第一下,而皇上先前不知二人對話沒料到這一出,反應過來後也立刻在她一擊未中時強行奪下她手中的簪子。徐昭儀對上常年鍛煉習武的陛下不過是個花架子,門外瞠目結舌的李榮海等人也立即一擁而上將人拿下。

……這是天大的膽子才敢在皇上面前刺殺阮充媛啊,徐昭儀這是瘋了麽?

徐昭儀在禦前有此行徑簡直能以弒君刺殺處置,且她被人抓住後猶不自知大禍臨頭,還在瘋狂叫囂“這等奸邪宵小不能容世,更不能留在陛下身邊危害社稷禍及天下”。

跟在徐昭儀身邊的雁凝等人聞言皆嚇懵了頭也不敢擡,只覺娘娘此行此舉仿若中邪……況且即便阮充媛真如她所說,連陛下都安心寵著,她區區一個昭儀哪有那麽大的身份地位去管這事?連皇後都不沾的事也敢伸長脖子插手,說沒私心誰信呢?

事情轉變這樣快,從徐昭儀來找麻煩到堵著門說話,再到陛下出現徐昭儀突襲,前後不過半個時辰的功夫。跟著被押下去的雁凝等人面色慘白皆知這事定然不會輕易結束,皇上隨後立刻以徐昭儀阮充媛因故受驚的理由將淩波閣和華陽宮各自看守起來。

聽說徐昭儀回宮後不久便平靜下來,察覺自己闖了大禍悔不當初,痛哭流涕地要到皇上和杜阮阮面前來負荊請罪,更解釋自己不過是擔憂陛下和皇後娘娘,更想勸告阮充媛坦白從寬,一時昏了頭才做出這等事。

皇上當然置之不理,事實上李榮海先前安排在淩波閣的眼線那裏一早已傳了消息來:原本形勢覆雜但一直往徐昭儀希望的方面發展,她本打算明哲保身靜觀其變,畢竟無論結果如何她都不會有多大損失。今日午膳她用得不多,但用完後就隱隱開始暴躁起來。之後得知早朝鬧得那樣厲害陛下仍無動於衷,她越發惱得厲害,帶著人便來了華陽宮。

這一幕像不像當初靜妃被帶到陛下面前詢問,卻暴躁異常最終不打自招的情況?

——這不是像,這根本就是一條路子。

太醫查驗過徐昭儀用剩下的飯菜,連茶水都細細驗過。如上次靜妃那事一般,徐昭儀同樣是中了一種能令人情緒緊張易怒、亢奮起來便會揭露自己心中真實想法的藥。此藥早在先帝時就是宮中禁藥,當時各路寵妃皇子都曾用它來害過人。這藥見效快作用好沒有後遺癥,一般被下藥的人發洩過後之後覺得自己是太沖動無法發現異常。

上次靜妃因為陷害安貴儀和李嬪而在陛下面前被揭發時之所以表現得那麽激動,也是因為中了此藥。而給她下藥的半雨在事情發生後半個多月、突然懸梁自盡,外人說是因為背叛舊主遭人排擠,細查起來卻覺得這事正常得讓人心生異樣。

這藥早在先帝登基後不久就被禁了,皇上那時年歲尚幼不清楚此事,一開始也沒往這上面聯想。還是杜阮阮後來隨口說“靜妃娘娘平日裏看著心思縝密不像會露這麽大馬腳的樣子,怎麽這次倒臺這麽快”,他才開始留心此事。

靜妃身後有鎮遠大將軍,只要沒親口承認有一絲餘地,愛女心切的孫將軍一定會為她奔走爭取,但她如今連翻身機會都沒有。連這宮裏除皇後外勢力最大的靜妃都能扳倒,幕後之人到底何許人也?他令徐儼和李榮海二人私下查探至今,也才抓住頭緒有了對象。這次的事情鬧得這麽大,顯然是幕後人又一次出手。他壓下朝中聲音軟禁杜阮阮靜待至今,才終於抓到了對方露出的貓膩和線索。

這些事情暫時不能告訴杜阮阮,幸而她也十分心大,經歷過“摸黑殺”“推湖殺”跟“下藥殺”後十分淡然,如這般真刀真槍直接上的與她而言壓根不算個事兒。見皇上面色嚴肅一副“朕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但現在不能告訴你”的模樣很是坦然,反過來拍拍他的肩安撫道:“沒事兒,我懂,陛下去幹正事吧,我等你回來。”

“……”

皇上十分感動地給了一個愛的麽麽噠然後果真走了。小胖摸摸被他親過的地方傻乎乎地笑了下並目送他遠去,待那對浩浩蕩蕩的人馬消失在視野盡頭時她才收回目光,面上不自覺帶上了一抹深思。

她如今可以確定,給自己下藥、陷害自己想殺皇後和殺了李嬪的那個人不是徐昭儀——否則陛下也不會這麽輕描淡寫地放過她。

要知道皇上是那種某日早上起床為添情趣親自給她梳頭,結果梳掉了幾根頭發都能一臉不高興地看著自己的手,仿佛恨不得把它換成另一只梳頭好不會掉頭發的龍爪……的人。他會這麽輕易放過一個意圖傷害她的人,理由不可能是因為舍不得徐昭儀,除此之外……也就只有那一個理由了。

杜阮阮盤腿坐在床上,捧著臉嘆了口氣。皇後總不至於自己害自己再來陷害她,她都走到這高度了也沒必要糟蹋自己的身體為旁人鋪路。徐昭儀也不可能,那這宮裏也只剩下安貴儀、薛充媛和沈寶林三人了。

沈寶林剛進宮不久,李嬪那件事發生時還是個毫無存在感的小宮女,應當沒有那麽大的本事發光發熱,那就只剩下……

她往後一倒仰躺在床上,盯著自己早已熟悉的床幔上的花紋,並不想太快得出答案。

杜阮阮不是聖母,她只是單純地……不太希望對方是自己認識的人罷了。

……

這一日很快就過去了。

第二日早朝,那件事拖了太久,陛下遲遲不作反應,已有禦史或大臣打定主意要在今日讓陛下給個明確的說法。

如果是阮充媛幹了壞事,那一定要認罪受罰再也不能入宮!如果她沒幹……她怎麽可能沒幹呢!?就是她幹的!

這個陛下唯一的寵妃,她的存在已經危害到了許多大臣(自己認為)的利益。如果不能除掉她,就算他們成天上朝下朝吃飯喝酒摟著小妾辦事都沒勁!不管他們家裏有沒有適齡的女兒要進宮、不管他們有沒有收人錢財替人辦事、不管他們是不是想討好人或墻頭草,總之這個阮充媛,她就是得認罪!就是得消失!就是不能繼續留在宮裏!

安閣老嫡長子、好容易才借著父親提攜做到三品官的安振平立在人群中,聽著身旁衣冠楚楚的眾同僚們竊竊私語說著待會的早朝,偶爾還有人拉著他義憤填膺地表示幾句自己對某某的不滿和對安府的同情安慰。他一概沈默以對,只回以滋味覆雜的苦笑和看似感動的頷首。偶爾瞥一眼站得不遠的父親,目中閃過意味難辨卻難掩得意的光,待開路的太監來時才隨眾人沈默下來。

陛下隨後而至,眾人山呼萬歲行過禮後,這才按部就班開始稟報國事。

便是對陛下在女色之事上的表現再有不滿的朝臣也不得不承認,自當今聖上登基以來,景朝的各方面發展比起先帝時,幾乎可用“一日千裏”來形容。陛下在短短半年不到的時間裏不禁設法填補上了先帝留下的空缺,還能在天災人禍頻發的時節安撫災民鎮壓□□,迄今沒有發生一起災民逃難引起暴動的事情。

若是膝下空虛不愛女色這點也能如他們這些朝臣所想一般更為“寬厚隨和”就好了……

這樣想著,正巧朝上的國事告一段落。先前商議過的幾位禦史大臣各自使了個眼色,正要一起出列,卻聽陛下語氣平和道:“眾愛卿已無事啟奏?剛巧,朕這兒還有一份折子沒來得及看,想請諸位幫朕分辨分辨,瞧瞧是真是假。”

說著,便有公公畢恭畢敬地領了折子捧下來給眾人看。

有人對視一眼心頭一跳,另一些身家清白兩袖清風的卻十分從容地湊上去想瞧個究竟。可才看了第一行字,便驚得後退一步險些撞到身後之人:“這……”

目光隨之驚疑不定地落到了安閣老及安振平一行人身上。下一瞬立刻收回目光,嘴唇發顫不敢再看,皇上卻在上頭慢條斯理地點了名,問:“陳愛卿為何不繼續看了,不如念給眾愛卿聽聽,也免旁人著急。”

“……臣,臣遵旨。”被點名的陳守安心慌不已卻不敢不從,旁人悄悄在後頭攙了一把才有力氣站定。他舔舔發幹的嘴唇,努力穩聲念了起來。

他聲音不大還在發顫,然大殿裏誰都知道出了大事,一時間屏聲靜氣鴉雀無聲。只聽見陳守安一人的聲音:“……臣狀告安振平等人私吞災糧、買賣良民、強搶民女、私賣官爵,侵占良田……安振平一手遮天行徑猖狂,臣一家八口皆已被害,無奈之下拼死以告,望陛下追查到底……”

“……”

誰都知道當今聖上從不做無的放矢之事,這折子上一條一款時間地點人物罪行全部寫清,陛下顯然是查證以後掌握了重要證據才將其拿了出來。

安家經歷三朝仍巍然不倒可見紮根之深背後之覆雜,連皇上之前在安閣老面前都要容忍三分。若非如此,憑皇後體弱如斯壓根無法誕下嫡子的身子怎可能在登基時安然成為皇後?

寂靜無聲的朝堂之上只聽轟然一聲悶響,有人不堪壓力已闔眼暈厥過去。旁邊人連“安大人”“閣老大人”的聲音都不敢喊扶也不敢扶。離他不遠的安振平已面白如紙抖如篩糠,迎著皇上冷漠的目光再也站不住,撲通一下跪倒在地半個字都發不出來。

……

安閣老當朝中風,安家被徹查牽連出一串罪證。而這日早朝的消息傳到後宮時,只剩一口氣的皇後娘娘因無顏面對陛下更愧於存世,留下一份遺書並安家若幹罪證後服毒自盡。身邊伺候的大宮女緊隨而去撞柱自盡。

自此,不可一世的安家仿若被人在背後操縱般倏然覆滅,再無翻身之日。

☆、61.餓了

事態發展之快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安閣老中風,安大老爺入獄,諸般罪行被一一揭露,其中許多都是抄家流放的罪名……再加上皇後得知消息後便服毒自盡,安家沒了有魄力做主的大家長,連遞帖子來宮裏求情的機會都沒有。

陛下雷霆手段欽點大理寺與容元白徹查此事,安家被封家人樹倒猢猻散,遽然覆滅的速度無比之快。不知情的人感慨這是飛來橫禍令人扼腕,知情的人卻皆數緘默不語毫不做聲。

當今聖上從不打無準備之戰,此事不過是為朝中一眾蹦跶著想替皇上做主的大臣們敲響了警鐘:再多的權勢再多的財富都得有腦袋才能享用。沒了腦袋,即便拼著一死“名留青史”,也不過是替後人鋪路,還不如活著喝喝小酒摟摟老婆享享福。

想通了這些,朝堂上一時安靜了許多。再兼安家彼時勢大,自然有許多人為求蔭蔽前仆後繼地抱大腿。如今清算,親眼見著身邊涉事同僚接二連三被帶入大理寺中,再大的本事也不敢在此時出頭,步了安家後塵。

前朝動蕩不休,後宮同樣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皇後自盡前留下遺書,言明下藥謀害她的不是阮充媛,並指出兇手為誰證據何在。她貼身宮女雖已跟著自盡,但長寧宮還有不少人是當初跟著從安家進來的,熟識皇後筆跡,自然也能辨明真假。

雖然此事還未落實,眾人也只是聽聞風聲,更有人猜測陛下是急著想為阮充媛洗脫嫌疑才借皇後之口出此下策。可無論如何,李嬪之事除趙明東證詞外無人能證實阮充媛曾收買他,他所謂的證據和證人竟查驗後也沒有足夠說服力。皇後娘娘之事由經由她本人親自辟謠,蒙冤的杜阮阮在真相大白一半後也順理成章被放了出來。

徐昭儀還想勸陛下這樣“於禮不合”,然她之前犯的大錯僥幸因為皇後薨了的事避了過去,卻實在不敢再去皇上面前挺直腰板說話。加上父親禮部侍郎也在安家之事中吃了掛落,她就更不敢出頭了。

雖皇後娘娘是因著安家犯事才自盡,但她在位未滿一年,“性情賢德淑靜,並無疏漏”。為此,陛下輟朝一日,朝中上下服縞三日,民間禁嫁娶作樂二十七天。

陛下後宮人丁稀少,原本按品級和資歷操辦皇後身後事的應當是徐昭儀,可她之前犯了錯不敢主動問,只想著不是自己就是安修儀,卻不料皇上竟直接跳過她二人,將方因為洗脫嫌疑解除軟禁的杜阮阮直接提至昭媛,命她與徐昭儀一同負責此事。

從昭媛到充媛啊……!!一字之差,卻代表著九嬪第二和末尾的差距呀!

要知道這位新任昭媛前不久才剛從美人升上充媛啊!如今卻僅次於徐昭儀之下。進宮比誰都晚但升得比誰都快,她當初花了多少工夫才在陛下冊封後爬到了昭儀這個位置!

得了寵跟沒得寵的距離天差地別,徐昭儀嫉妒得眼角生生多出幾道細紋,淩波閣的諸般擺設光這幾日就不知換了多少批。對方領了旨意來與她打招呼時甚至忘了自己之前闖的禍,假惺惺笑道:“妹妹臉色不好,恐怕是這些日子受了驚嚇。不如我每日將事情理好再送去給妹妹過目,有疑問之處咱們再面談商議,也免了妹妹兩頭奔跑累了自己,妹妹意下如何?”

杜阮阮一聽正中下懷,欣然接受:“好啊,那就勞煩娘娘了。娘娘做主就是,我沒意見的。”

說罷又是感恩戴德連著謝了她幾句,果真一副驚喜感動毫無抗拒的模樣。還說宮裏坐著酥酪待會讓宮女送來嘗一嘗,做完這一切後毫不遲疑地轉身走了。

被她拋在身後瞧也不瞧的徐昭儀:“……”

對方不跟自己爭搶,她反倒覺得自己是不是吃虧選錯了。

她是不是挑了一條最累的路?幹完所有的活還要跟對方一起分功勞……甚至分功勞的時候陛下估計只會顧著表揚她而忘了自己。

……果然是個奸詐如狐城府極深的胖!!

感覺自己被胖騙了,徐昭儀忽然覺得十分不開心啊啊!

洗脫嫌疑又解了軟禁,雖然陛下還沒把動手汙蔑她的那個人揪出來,但杜阮阮的日子已經過得十分滋潤了。

原是要忙的,陛下為給她增添點份量,把她的份位提上來後就讓她跟徐昭儀一起操辦皇後娘娘的“身後事”。杜阮阮本就覺得給一個還活著只不過是假死出宮再也不回來的人做這些很奇怪,沒想到自己剛去淩波閣見了徐昭儀一面,對方立刻十分懂她心意地提出讓她做個甩手掌櫃自己幹活。

……哎喲有這樣的好事那她當然答應了呀!精神煥發瞬間浪起來的小胖都恨不得做面錦旗送到徐昭儀那裏,上書“關愛後宮妃嬪,美德揚徹大景”,不喜歡的話還可以換成“喝水不忘昭儀情,睡覺不忘昭儀心”嘛!

小胖籌劃得興致勃勃,然陛下一聽李榮海說這事,怕對方逼急了真打起來他看不住,立馬給攔了下來。

被打斷的小胖頗為失落,但皇上這陣子事情十分之多沒空見她,她也不忍心擾他不開心。想了想,就把李榮海前兩天拿來的木瓜送了些去淩波閣示好。

木瓜好呀!木瓜豐那啥……反正她不需要嘛這個還是要交給有需要的人嘛!

皇後遺書中言明無顏面對陛下不願入皇陵,儀式雖是皇後規格,但並未大辦。徐昭儀忙得一個恨不得劈成兩個用,瞧見杜阮阮送來的瓜果壓根沒意會對方這禮物中對自己滿滿的關懷和幫助,而是越發覺得自己中了她的圈套,盡幹些吃力不討好的事。

縱使心中憤懣,卻也不敢再改口把事情分出去。陛下當初得知此事時就讓人來旁敲側擊提醒她“既定了就別輕易更改”,徐昭儀如今只好捏著鼻子認了,老老實實將此事操辦完。

等皇後娘娘和安家的事終於都告一段落時,時節已經秋末入冬了。

禦花園的花開了一茬又一茬,小胖正搗鼓著讓華陽宮新設的小廚房給她做桂花鴨菊花羹桂花湯圓糯米藕,列了一大串單子想想就流口水。剛要讓芝麻去說一聲,李榮海身邊常帶著的小公公周平便請安道陛下晚間過來用膳。

——小胖眼睛一下就亮了。

皇上這段時間是真忙,光清算安家底下那些勢力就花了大半月。宮外前兩天才除了喪,陛下那回在她面前耍流氓被“誤傷”,好容易處理完閑下來摩拳擦掌躍躍欲試想重振雄風,卻發現不知是太緊張還是怎麽,氣氛正好形勢正好時讓小胖興致勃勃地一瞧,忽地一下就……咳咳。

陛下受了十分之大的打擊,召太醫瞧瞧搖頭說皇上勞累過度壓力太大還得再養些時日,險些被一蹶不振的陛下拖出去砍了腦袋。如今那個“些時日”又已經過去幾天了,可他上回丟了老大的臉,即便日日摟著小胖睡,每日夜裏晨間也隱隱有些趨勢憋不住……

可皇上竟然不動了!

……媽噠!好不容易修好還不用,這不是浪費麽?!還不如沒修好呢!

餓紅了眼的杜小胖輕哼一聲,立馬往菜單上添了一道韭菜一道牛尾,交給芝麻讓她去後頭加菜。芝麻瞅著菜單偷偷窺了她一眼沒敢說話,只覺娘娘真是餓得緊啊……抿抿唇去後頭小廚房了。

事情交了出去,杜阮阮很是愉快地翹起蘭花指嘟著嘴喝紅棗桂圓茶,心裏謀劃著到時候陛下中招要把他這樣那樣怎樣一番。想著想著不覺紅了臉望著天花板傻笑起來,聽見湯圓說薛充媛在宮門外求見還有些沒反應過來。下意識擦了擦嘴邊沒有口水方清咳一下,正色威嚴道:“可知是為何事?”

話剛說完腦子裏就想到了。果然,湯圓道:“聽說是為了安修儀那事,想求娘娘幫忙說說話。”

“……”

皇後之事一了,陛下就如之前對安家一般大刀闊斧開始清查後宮,最終還是查到了安修儀頭上。杜阮阮至今仍不太明白她為何做下這些,她分明並不在意皇上喜歡誰。

只是頓了頓,想起二人相識一場,又想起薛充媛對她一直挺友好,也是真不知情,到底沒有做太絕,只道:“你跟她說,此事陛下是秉公處置,也是為我所受的冤屈出頭。我不能不知好歹反過來傷陛下的心。看在我和她熟識的份上,我可以在陛下最後下令時勸上一句,但也只是勸一句。有些事不是一句‘想改會改’就能揭過去的。如果陛下沒有相信我,如果我運氣沒有這麽好,現在坐在這裏的人還會是我麽?善惡終有報,我言盡於此,望她好自為之。”

湯圓領命下去,過了片刻回來說薛充媛楞了許久沒有說話,卻是反過來謝了杜阮阮。隨即便像認命便失魂落魄走了,再也沒多說半個字。

聞言,杜阮阮舒了口氣便不多想,繼續投入關於今夜的無限遐想中。

……

朝臣被皇上放大招半嚇唬半揍虐了一頓,近日表現都很乖巧。公務上為刷陛下好感度都格外積極,雞毛蒜皮的小事再不敢隨便上折子,倒讓皇上省了不少事。

陛下近來下班的時間都早了許多,心情自然也不錯。尤其到了華陽宮發現小胖備了一桌色香味俱全的飯菜,打扮得乖巧又可愛地老老實實等在門口,一瞧見他便雙目發亮樂顛顛地如乳燕歸巢般撲入他懷中:“陛下!你回來了!”

語氣中滿是(對於夜晚的)興奮和(面對大餐的)激動,皇上穩穩摟住撲了滿懷的溫香軟玉,面上也不由自主帶上一抹清淺的笑意:“跑這麽快,萬一摔著了怎麽辦,怎麽也沒人看著點。”

芝麻湯圓等人:“……”

這等時候誰要是攔著娘娘不準往皇上懷裏沖……那分明是不要腦袋了!他們可還要的呀!

皇上雖嘴上這麽說,心裏卻對小胖這番熱烈體貼(?)的表現十分受用。兩個人手牽手膩膩乎乎往裏走,杜阮阮邊走還邊與他嘰嘰喳喳說話,像極了在家中做好飯菜、終於等到忙碌了一天歸家的夫君的小媳婦。

陛下許多年沒有感受到這種家人般的溫暖,其他妃嬪若是做出這番舉動他定然會覺得對方虛情假意勃然大怒,可杜阮阮這麽做,他卻覺一顆心都軟了下來,不論她帶著自己去哪做什麽都好,只望著她聽她說話就足夠了。

也是因此,小胖膽大包天伴著甜言蜜語往皇上嘴裏塞了兩根豬尾一筷子韭菜後,陛下嚼吧嚼吧兩下都咽下去了,忽地身體一僵——

……他方才吃了什麽?

他有些不敢置信,餘光掃了一眼桌上菜肴才發現對方果真膽大妄為至此……陛下臉色一變,可瞬息之後眼神卻越發柔和起來,好像全然沒發現杜阮阮格外的殷勤一般,安然享受著她的投餵順毛跟撒嬌服務。

既然她已經這般迫不及待,那他也不需要再聽從太醫醫囑,體諒她還未及笄的小身板了不是:)

陛下慢條斯理地吞下口中食物,朝對方露出一個溫柔至極的微笑。在小胖露出癡迷目光險些醉倒在桌上時,他才順勢將人接到懷中,擁著她微微一笑:“朕餓了。”

她也餓啊她還沒吃飯呢……不是陛下你摟她去床上幹嘛她還沒吃呢。

小胖:“哦……哦???”

……?!!等一等啊她預想的節奏不是這樣咱們再來一次啊!

☆、62.吃胖

陛下說幹就幹動作極為迅速利落,小胖一晃眼的功夫就被他從外間直接抱到床上。身下都觸著軟綿綿的被褥了她還有些沒回過神:……媽呀雖然這個畫面是她想的可這樣是不是太快了一點??她還沒有準備好!她還沒有吃飽啊!!

皇上顯而易見沒打算再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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